欽原貓的世界

第九章、同居生活

從跟大麥同居的第一天，柏燕就清楚的學到，當別人要求金錢以外的方法報恩時，還是乖乖花錢消災比較實在。

其實也是誤打誤撞，本來柏燕想很有教養的等大麥睡醒，然後一個人獨占軟綿綿的被子跟枕頭，可是就算有大麥茂密到直比亞馬遜的盆栽林，柏燕盤起的圓形膝蓋在碰到陽光的瞬間，還是發出了難聞的焦味。

他忍痛慢慢地撤退到房間的深處，然後為自己因為貪心想多提煉些珠子，而沒拉上窗簾後悔。整個房間到了中午，只有中間小小的一張床照不到陽光，像是海面上的小船。

雖然非常少，晝伏夜出的柏燕偶爾會失眠，他喜歡趴在床上，看著陽光一吋吋的在地板上爬行，像是游泳池充水一樣。也許有一天他活膩了，會吞幾顆安眠藥，然後往後一倒讓光明把自己淹死。

不過大部分的時候，怕痛的他只是很理性的，看著明亮的灼熱將他的活動空間蠶食鯨吞。

到最後，柏燕只好像遊艇上發現鯊魚的觀光客，抱著膝蓋縮在床上，心裡盤算著把體重搞不好是自己三倍的大麥踹下床的可能性。

當他準備用床邊的手電筒，嘗試運用槓桿原理搬動重物的時候，大麥咕噥了一聲，緊緊的把他抱在懷裡，然後拿他象牙般細緻的耳朵磨牙。

「好噁心。」柏燕抱怨著把自己耳朵藏在手掌下，自己的脖子卻成為下一個攻擊目標。

「好吃。」大麥說著，把柏燕埋到自己的，像個抱著布偶的小孩子似的繼續睡。

就像柏燕生前無數次考慮，要改掉平時還算低調的自己，無可救藥的惡作劇性格。他這個該死的爛個性，又讓自己惹上了麻煩。

雖然大麥堅稱自己是隻壇下將軍，但外型終究是人類，而且還是個身體健康、精力旺盛的好孩子。在陽光熾熱的中午，熟睡說的夢話的他有一部分正散發著雄糾糾的起床氣。

然後柏燕非常不長眼的，用腳踏到了那根東西，洩恨的用腳趾揉了起來。

「還睡！你還給我睡！快點起來滾去收拾東西啦！這張床太小了，塞不下兩個人。」柏燕臉掙扎著逃出大麥的懷抱，咬牙切齒的說。

然後大麥張開眼睛，用貓科動物的瞳孔看著他：「你知道基本上，只有人類才會全年無休的發情吧？」

「真不好意思，我以前是個人類，對動物也沒有什麼研究。」柏燕說著，朝床下指：「房客給我睡地板去，反正大貓也不會曬壞腦子！」

「這張床塞得下兩個人……。」大麥說著，把柏燕抱得更緊些。

「我不能照陽光！而且你身上味道很重。」柏燕說著，把臉從大麥的胸肌移開些。

「那我去洗澡。」大麥跳下床，睡眼惺忪的走進浴室。

趁著這個短暫的主權確保時間，柏燕把大麥睡過的枕頭、被子拿起來抖一抖，讓不熟悉的味道少一點，然後開心的伸個懶腰，把自己包個死緊。

不知道為什麼，柏燕每次在落地窗前打坐完都很累，比在咖啡店工作五六個小時還累得多了。完全沒有人家修煉完的神清氣爽，什麼功力、內息的連影子都沒有，如果不是天氣晴朗的時候，珠子的顏色很漂亮，柏燕搞不好乾脆放棄修煉，當個平凡沒用的妖怪就好了。

反正可口的欲望滿街都是，走路不小心都會踩到幾個。

想到珠子，柏燕開心的從口袋裡拿出指甲大的珠子，最近的珠子看起來不像之前那麼廉價了，裡頭的紋路越來越繁複，比之前小得多又有個方便穿線的洞。

今天的天氣晴朗，秋天的天空總是比平常來得透明高遠，還有一點點螺旋狀的雲，光是捧在手裡看著就覺得心情好多了。

然後柏燕沉沉的睡去，大概半小時左右。

迷迷糊糊的他被抽走被子時，還心不甘情不願的咕噥幾聲，感覺被一個厚厚軟軟、還有些奇怪起伏的東西抱了起來。

「我要睡覺，而且我不喜歡有奇怪味道的被子。」柏燕抱怨著，想把這個像是用饅頭縫成的被子推開，然後又被某根東西頂到。

「我在浴室裡淋了半小時的冷水，差點沒有感冒，不過還是消不下去。」大麥說，開始用舌頭在柏燕的耳朵打轉。

「不要這樣...我很危險的。」柏燕說，抗拒著。

「誰叫你的耳朵看起來太好吃了。」大麥說。

「其實你只是想把我拐上床對吧？」柏燕抬起頭，完全沒有剛才愛睏的樣子，用一種冷漠、防衛的姿態問大麥。

「為什麼你這麼想？」大麥停下他，眨了眨貓眼。

房間很安靜，可是外面很吵，有蟬的叫聲、外面幼稚園小孩的吵鬧，也有再遠一點的地方，工地施工的聲音，很吵好吵。

快十一點了吧？到時候垃圾車會來，然後會有一定會吵醒柏燕的少女的祈禱。

「在我死掉以後，每個出現的男生都對我很好，可是他們對我好，一定是想要些什麼，大部份只是想要我的身體。」柏燕說著，搶過大麥手裡的被子披在身上，忍著讓自己冒出陣陣黑煙的陽光，走到放著不屬於自己的筆電的書桌前，拿出一個小小的筆記本摔到大麥臉上。

裡面清楚記著每個柏燕遇到的男孩子，和他們在什麼時候認識的、做了什麼、感覺如何，以及從他們身上拿了什麼，然後還有評價似的幾顆星。

以及在每紀錄完一個男孩子，剩下滿滿一整頁的對不起三個字。

「在死掉之前，我從來沒有想過要這樣過活，如果不是有隻狐狸告訴我可以修煉，我一定會繼續在街上遊蕩，尋找下一個獵物吧？」柏燕說，不顧身上難聞的味道和模樣可怕的灼傷，裹著被子坐回床上。

「好多人。」大麥說。

「我知道，有很多是飢不擇食，也有幾個人我真的很喜歡，真的，雖然死掉之前我從來沒喜歡過男生，可是我好喜歡他們。」柏燕說著，把被子連自己的頭都蒙起來。

「你把他們都吃了？」大麥問，粗魯的撫摸柏燕的背脊，差點把他的肺都拍出來。

柏燕搖搖頭：「自從跟狐狸學過控制以後，我就沒有害死過人了。」

「那不就好了嗎？有什麼好難過的？」

「他們都會忘記我。」柏燕哽咽的說，鼻子塞塞的：「每次見面都像是陌生人一樣，不管我多麼喜歡對方，對他們來說我永遠只是一夜情的對象。」

「不用擔心，有我在。」大麥說，用一根很燙的東西頂住柏燕。

「你也會忘記我。」柏燕說。

「想打賭嗎？」大麥壞笑著，第一次從粗糙的五官散發貓科動物的氣質。

柏燕像是呼吸困難那樣張開嘴巴，像是突然忘了自己想說些什麼，然後費了很大的力氣：「就算你不會忘記我，在妖怪無窮無盡的歲月裡，你一定會厭煩我的。」

「我怎麼會厭煩你呢？小兔子。」大麥說著捧起柏燕的臉龐。

「你偷看我的皮夾了？」柏燕問，作勢要掐大麥的脖子。

「這麼說好了，我很久以前就在注意你了。」大麥說完，不耐煩的吻了下去，然後把柏燕給吃了。

當然還是做那檔事，而且大麥是只會用蠻力、技術很差的做，搞得柏燕不知道自己是痛還是舒服。

如果把臉遮起來的話，大麥的身體條件大概是柏燕遇到過最好的吧？快要有兩個柏燕高的身高，配上大塊大塊的肌肉卻不會讓人感到噁心，或許是因為些許的脂肪讓線條緩和了些，偏偏還是柏燕最喜歡的小麥色肌膚，實在太犯規了！

可惜這些本來很漂亮的東西，柏燕完全沒心情去欣賞，他拼命調整自己的姿勢好配合大麥，免得自己被搞出些羞人的撕裂傷，誰叫這傢伙不只個子大，連兇器也大得不像人類。

等到大麥終於搞懂怎麼該怎麼做的時候，柏燕已經發抖著想逃下床。可是自己平常用來吸引獵物的身體實在是太纖細無力了，怎麼拳打腳踢大麥都像沒感覺似的。

「讓我休息一下嘛！晚上還要打工。」柏燕耐著性子對大麥撒嬌說。

「辭掉，你賣一顆珠子就不知道是幾個月的薪水了，還打什麼工？」大麥說，把柏燕像洋娃娃那樣抱在懷裡。

「那樣我會很無聊。」柏燕抗議的同時，感覺到大麥的身體用恐怖的速度重整旗鼓。

「我不會讓你無聊的。」大麥說著，開始用豐厚的嘴唇在柏燕身上種草莓。

「我可不打算整天待在床上，不要種在那種地方！」柏燕抵抗著，死命把這頭猛獸從自己的恥骨部位推開。

「不是想學修煉嗎？我教你。」大麥胸有成竹的抬頭。

「你本來就要教我的。」柏燕說，大力打大麥的頭。

「附送其他任何你想學的東西呢？」大麥問。

「你有那麼厲害？」柏燕揪住大麥的頭髮，強迫大麥看著他。

「不要小看歲月無窮無盡的妖怪。」大麥說，逮著柏燕鬆懈的瞬間，在柏燕大腿根部種了顆草莓。

「嚶啊！」

「好娘的聲音。」大麥取笑說。

「不喜歡聽你可以不要聽！」柏燕說，羞紅著臉想脫離這個危險的姿勢。

「我要欺負你到你叫不出來為止。」大麥說完，用棉被把兩個人包了起來。

柏燕用今天的陽光做出的幾顆珠子，在大麥撼動天花板的動作中滾下了床，在木頭地板上滾了滾，微微發著光呼應著窗外的豔陽。

第十章、電器改造

「你都不用工作？」柏燕拿掃帚柄，戳戳坐在地板上修吸塵器的大麥問。

「我是特勤人員，除非有緊急事情，要不然我萬年休假。」大麥頭也不抬的用他堅硬的指甲轉開螺絲。

「公務員真好混。」柏燕說完，摸摸鼻子繼續用大麥用水管、鐵絲、芒草急就章做成的掃帚掃地。

「也不是這麼說，我們局裡的預算還得給立法院審過，說什麼也不可能太寬鬆，我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有今天的悠閒。」大麥輕輕拍了一下吸塵器，然後那台可憐的機器就像被點了死穴一樣整個解體。

「修不好就買台新的回來。」柏燕瞥了一眼，心裡默念了幾次阿彌陀佛，祝唸吸塵器能往生家電的極樂天堂。

「就算把吸塵器變成妖怪，也會修好給你看。」大麥說完，神秘的消失在浴室裡，幾分鐘後像外科醫生那樣全套武裝的出現在柏燕面前。

「別刮花地板，我很喜歡的。」柏燕說，覺得自己越來越像管家婆了。

「我辦事，你放心。」大麥回答。

柏燕擦擦臉上的汗，精緻的臉孔卻有濃濃的黑眼圈，倒在床上也會擔心受怕的提防著大麥。乾脆來看大麥給的教科書好了，反正閒著也是閒著，說不定這座小小的島會好心的發生些只有大麥處理得來的災難。

每一本書看起來都很陳舊，聞得到書頁與墨水在長久歲月的浸泡中，逐漸發黃的味道。還很愛護的用牛皮紙包起來，在書背上寫了只有大麥才看得懂的編號。

柏燕捧起一本，隨便翻了一頁後把鼻子湊近，深深地吸了一口，想起自己生前也是很喜歡書的，只是生活太忙碌了，一直沒有空多看點書。

他翻開第一頁，然後非常粗暴的把書朝大麥丟：「你給我看電路學概論？這跟修煉有什麼關係？」

「你喜歡看文言文嗎？」大麥頭也不抬的問。

「我...這跟電路學有什麼關係？」柏燕臉一紅，想起大學時幾乎要被當掉的國文課。

「如果你寧願啃文言文的典籍，我馬上去買精裝版的給你看。」大麥把螺絲起子丟到一旁，從口袋裡拿出柏燕賣給他的珠子放在掌心，專心的皺著眉頭。

「你不是要教我嗎？怎麼只丟一堆書來應付我？」柏燕沒氣質的用腳踹大麥。

「等你把這些書看完，我講的東西你才聽得懂，何況你們人類的電路其實就跟咒語、經脈一樣，都是一種利用能量的方式，正所謂觸類旁通，拿電路學來給你這種古文白痴唸正好。」大麥說著，一副我真是有教無類的得意表情，看著手中的珠子出現發著微光的紋路。

「好漂亮！」柏燕睜大眼睛，開心的坐到坐到大麥旁邊。

「哪有人像你修煉時候那樣，胡亂把真氣揉成一團，完全就是糟蹋。」大麥說，把珠子放在吸塵器屍骸的中央後拍拍手，讓吸塵器組裝起來後自動運作起來。

「沒插電耶！」柏燕驚奇的說。

「這樣好一點了嗎？」大麥說，把吸塵器插頭塞進自己鼻子。

「你腦袋有問題嗎？」柏燕同情的把手邊的抹布擰一擰，放到大麥額頭上。

大麥把頭上的抹布甩掉：「重點是，你把這本電路學看通以後，再加上一些五行之類的概念，每顆珠子可以跟故事裡的法寶一樣，有不同的功能。」

「那樣可以賣更多錢嗎？」柏燕問。

「你到底是為了什麼修煉的？」大麥看著他，像是在研究某種畸形生物。

「想要擺脫你這種傢伙？」柏燕認真看著大麥的眼睛回答。

「總而言之，你先把這書看懂，我再慢慢跟你解釋。」大麥說完，把他的魔爪伸向乖乖待在陽台的洗衣機。

「打勾勾？」柏燕問。

「打勾勾。」大麥敷衍的說，十足的大貓樣蹲在陽台，熟練的開始分屍洗衣機。

可惜柏燕不是那種乖乖聽話的孩子，等他花了幾天縮在床上，把學會讀電路圖之後。他上網去請唸資工的朋友，幫他找消音耳機的電路圖，他一直想要那種可以消除周遭雜音的耳機，可是又貴得讓他買不下手。

原來，不受打擾也是有錢人的特權嗎？

柏燕伸出手感受一下陽光，確定溫暖但不至於灼傷後，盤腿坐在陽光下偷偷看了在陽台忙活的大麥一眼。試著把電路圖複製，然後是耳機裡的線圈、薄膜、連接線，以及柏燕喜歡的全罩式耳機外殼。

零件都準備好後，柏燕想了想，決定把專心致志改造洗衣機的大麥關在陽台，免得出了差錯被他罵。完全沒想到像他這樣沒有底子的菜鳥妖怪，胡亂把根本就是妖怪內丹東西當法寶煉很找死。

柏燕也沒有無聊到連螺絲都要用煉的，從抽屜裡翻出以前修電腦用的工具後就開始組裝，一個個零件裝起來的時候，他慢慢可以理解，為什麼像大麥這樣妖怪，會願意花時間在修理電器上了，在充滿邏輯的規則中創造，其實是很有趣。

一個有著傍晚時紫色天空跟橘色夕陽顏色的耳機躺在地板上，柏燕看得十分滿意的擦擦汗想：簡直像是用水晶做的一樣，不知道好不好聽呢？

柏燕興奮的把耳機連上筆電，點了個音樂檔來測試。

窗戶緊閉的小套房瞬間被橘色的煙霧充滿，站在爆炸中心的柏燕跟桌上的小筆電毫髮無傷，只是蒙了一層灰，而剛剛自動躲到床底下的吸塵器又開始運轉，勤快的工作起來。

「我一直以為只有煮菜可炸房子，想不到在陽光下修煉就可以辦到，真讓我開了眼界。」大麥粗魯的把老舊的落地窗直接拆下來再裝回去，一臉嘲笑的揮開煙霧靠近柏燕。

「你少說兩句沒人當你是啞巴！」柏燕沒面子的回嘴說。

「你剛剛做了啥？炸藥？還是走火入魔了？」大麥說著，拿衛生紙幫柏燕把臉上的灰擦掉。

「耳機……。」柏燕不甘願的承認。

「耳機？你該不會直接煉一個出來吧？」大麥看著桌上發著光的透明耳機，嘖嘖稱奇的拿起來端詳。

「嗯......。」柏燕低著頭等罵挨。

「做得不錯啊！雖然弄得一團亂。」大麥興沖沖的把耳機戴上，更著音樂裡的搖滾歌手打起節拍來。

「你不罵我？」柏燕問。

「為什麼要罵你？你學到經驗而且做出來的東西又能用，很好啊！」大麥說完，把耳機遞給柏燕。

柏燕把耳機戴上，驚訝的發現除了聲音的清亮外，自己的身體竟然跟著耳機共鳴了起來，像是全身的器官都跟著音樂的節奏跳動。

「好舒服。」柏燕說著，瞇起眼睛。

「會嗎？該不會因為是你自己做的，所以特別契合吧？」大麥說完，把柏燕的頭髮揉亂後回到陽台繼續工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