欽原貓的世界

第二章

「一個也沒有，在歷代少年裡頭，最遠的也就只走到這裡了。現在，我建議你趁著油還沒燒完，趕快躲回你柔軟的床鋪去吧！」魔獸回答，語氣裡的輕視毫不隱瞞。

「如果我想再向前走呢？」

「那麼，就找個東西把掌心劃破，小心別暈倒了。」

重道幾乎可以看到，討人厭的魔獸靠著牆，臉上掛著輕視的表情咯咯笑著。於是他大力的拍的木門，將上頭的枝葉大力扯下，並且不顧一切的伸手握住門把。

出乎他意料的，本來應該封印著魔獸的木門，輕而易舉的在他面前敞開了。

「雖然不怎麼聽話，不過你還是幫我把門打開了嘛，真是個好孩子。」魔獸的聲音從木門後方的向下階梯深處傳來。

「躲躲藏藏的膽小鬼還那麼得意！」重道忘了恐懼與長輩的教誨，從地上拿起油燈，在劇烈晃動的火光下大步走下樓梯。

然後他見到了魔獸，那個在希洛傳說中殘暴邪惡，卻又被人類英雄所擊敗的恐怖魔獸。

「你……你看起來一點都不恐怖。」重道看著站在階梯底部、身體被重重鎖鏈繫著的魔獸說。

「哼哼！我可是被其他魔獸口耳相傳、擁有暴君稱號的強大存在呢！手上沾染了不知道多少的鮮血喔！」魔獸伸出白皙纖細的雙手，作勢嚇唬重道。

「可是……你看起來跟我差不多大。」重道油燈吹熄，反正魔獸的地下室裡頭跟白天差不多亮。

他大著膽子走向前，用手比了比他和魔獸的身高，得意的發現自己比眼前的白髮魔獸還要高上些許。

「看來你是想看些把戲了。」魔獸閉上紫色的眼睛嘆氣後，伸手揉了揉鼻樑，然後像把身上的雨水抖掉那樣，輕鬆的將身上一條條的鐵鍊扯了下來；接著牠的身體氣球般膨脹了起來。

魔獸四肢著地，肌肉憑空出現並覆蓋著牠的身軀，圓弧狀的角從白色的髮絲下頭竄出；牠的身軀佔據了地下室大半的空間，即使僅僅是毫無敵意的單純呼吸著，也讓重道毫無來由的感到畏懼，彷彿自己面對的不只是一個生物，而是來自然力量的具體形象。

明明，看起來就是巨大化的白色大角羊而已；在希洛附近山區，成群結隊的啃食青草的平凡生物，卻是人們口耳相傳的恐怖存在。

魔獸張開眼睛，白色睫毛下的紫色眼睛，卻又用另一種感受衝擊了重道。或許是歲月的沖刷、或者是身為魔獸的得天獨厚，重道從未見過比魔獸的眼睛來得深邃美麗的了。

「你應該也注意到了，如果用這個型態生活在這裡，會帶來極大的不便。」魔獸似乎非常滿意自己變身所造成的效果，變戲法似的發出噗的一聲，在煙霧之中再次變回人類的形態。

「我覺得，也許我該上床睡覺了。」重道雙腿一軟，跌坐在鋪著金黃色地毯的地板上。

「別急，你都來到這裡了，難道不想獲得獎品？」魔獸的雙手從沙發上頭伸出來，慵懶的伸了個懶腰。

「我要一把寶劍、學會魔法，還要長命百歲！」重道歡呼說完，又補了一句：「三個願望其中一項就可以了，我不想太貪心……。」

魔獸從沙發後頭打斷他：「到目前為止，你只贏得了不被我當成螻蟻碾死的資格，別太貪心比較好，現在告訴我你的名字。」

「我的名字叫重道，重複的重道路的道，父親說我的名字是取自古老的諺語，不過他也忘了。」重道回答，語氣遠比認識父親聘請來的老師時熱切。

「我的名字……，今天沒那個心情告訴你，等哪天我覺得開心，再跟你說就可以了。」魔獸回答，似乎因為有人可以捉弄而心情愉快。

「哪有這樣的！」重道抱怨。

「我們魔獸的名字，就和我們的承諾一樣具有力量，是不可能像你們人類一樣四處宣揚的。」魔獸被對著重道，伸手拉了個枕頭抱在懷裡：「現在，在你右手邊的衣櫃裡拿套衣服給我。」

「啊？」

「剛剛變身的時候把衣服撐壞了，所以你的下一個試驗，是幫我從衣櫃裡拿一套衣服。」魔獸將臉埋在枕頭裡，耳朵微微的發紅。

重道將衣櫃打開，發現裡頭的衣服出乎意料的樸素，材質也比較接近農夫、僕人身上所穿的。他從裡頭隨意拿了件睡衣，揉成一團後拋給魔獸。

「我叫爸爸幫你準備一些衣服好了。」重道說。

「不用了，我穿這些衣服比較自在。還有，無論如何不要讓其他人知道你進來了，要不然我就殺了你。」魔獸急忙接住衣服，將睡衣套在自己身上，不忘威脅恐嚇說。

「你不會殺我的。」重道肯定的，一邊打量著隨著魔獸的動作，在白髮下若隱若現的羊角，彷彿那是仕女頭髮上的精緻裝飾。

「聽起來，你一定沒有被馬踢過。」魔獸毫不在意的跺跺腳，整個地下室便隨之晃動。

「這裡有老鼠。」重道伸出手，撫摸起在桌上肆無忌憚啃食乳酪的肥老鼠。

「牠們跟我有約定，只要告訴我外面發生的事情，我就庇佑牠們。」魔獸撇過頭又低聲說：「當我被你的祖先擊敗，牠們是唯一願意繼續追隨我的臣民。」

重道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回答，只好假裝自己對老鼠有著極大的興趣，只是從來沒有機會接近這些膽小的生物。與此同時，他注意到魔獸的房間是一個媲美希洛圖書館的巨大藏書室，直抵天花板的高大書櫃上頭，有著新舊不一的大量書籍，大部分的書背都磨損的十分嚴重。

「那書本呢？要不要我幫你從圖書館借一些？」為了打破難堪的沉默，重道說。

「可以嗎？」魔獸突然扭過身子，卻也因此從沙發上摔了下來。

「當然，不過我很討厭圖書館，所以……。」重道回答，心中不確定是因為發現了魔獸的弱點，或者能夠讓這個傳說中的魔獸開心，而感到有一絲絲的雀躍。

「嘖嘖，人類果然不管過了多少年，都不會改變。你簡直就跟那個不自量力的祖先一樣。」魔獸躺在地上打了個滾。

「魔獸先生也是一樣，一直都小氣又彆扭。」

「你說什麼！」魔獸用雙手將自己從地板上撐起，質問重道說。

「被打敗就要願賭服輸啊！哪有人把自己關在地下室裡當烏龜的。」重道直視著魔獸的眼睛，注意到牠的左右眼有些不同，但又一時說不上來。

「很好！很好！」魔獸哼哼的從鼻孔噴氣：「對你和善點就爬上來咬耳朵了，那我就跟你約定，只要你帶一本書來給我，就可以獲得一次挑戰我的機會。」

「什麼跟什麼！」重道抗議。

「用什麼方法都可以，就算拿著武器、暗算、下毒都沒關係，只要你能夠像祖先一樣打倒我，我就侍奉你為君主，並且為了你守護希洛。」魔獸鄭重的、凝視著重道的眼睛說。

「你不會用魔法、武器吧？」重道提心吊膽的詢問，畢竟傳言中魔獸是出了名的狡猾的。

「空手對付你，而且會盡量不把你殺掉，盡量。」魔獸肯定的、像是在提醒自己似的點點頭。

「那我也會盡量不把你殺掉。」重道不甘示弱的說。

「很好，勇氣可嘉，那為了獎勵你的勇氣，今天就特別優待你，讓你馬上挑戰一次好了！」魔獸不懷好意的獰笑著，甩甩肩膀動動手指扭扭脖子，發出一連串有如炒豆子般的聲響，朝重道逼近。